国家队。
自设多，人不多。
糖糕，4月16日生日快乐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百花青训营。
今天光照很好，室内便没有开灯，百叶窗打起来悬在风里轻微晃动。许多十几出头的少年簇拥着一台电脑，散发出一种初升太阳的躁动。邹远坐在人群当中，目光紧紧锁定屏幕上的弹药专家角色，最终是他站到了最后。
看到屏幕上跃出的荣耀二字，少年们爆发出一阵惊叹。邹远朝他们笑，起身将座位让给于锋，准备走到对面指点一下方才与他对战的学员。正这时，忽然有个少年举起手臂朝他喊：“邹副！有你的电话！”
邹远看了一眼于锋。现在也是训练时间，照理来说不应当接这个电话。他于是重新面向那个拿起手机的少年：“是谁的电话？如果没必要的话就先挂了，请他待会再打来。”
但那少年却并未如他吩咐的这么做，像是在犹豫有个名字该不该说。他嗫嚅了一会，突然脱口而出：“是苏黎世的电话！”
这回连于锋也转头看他了。邹远比他反应更快，拨开人群就要去接。那通电话的彼端正有个人在坚持等待着接通，始终不肯先行挂断。
邹远触碰到手机的绿色话筒，一边在想，苏黎世，现在大概是凌晨吧。
唐昊到楼下早餐厅时额头还在隐隐作痛，是昨天睡眠不足的后遗症。他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起得都比他早，各自围着小圆桌在闲聊，空位不多不少只剩下苏沐橙身边的一个。他冷着脸把肩包往靠背椅上一放，转身要去端黑咖啡。
苏沐橙原本在和身边的楚云秀描述上周逛过的街。她见唐昊端了杯子回来坐下，于是把面前一小碟瓜子推过来。唐昊摇了摇头没说话。苏沐橙看着他空空荡荡的餐盘笑：“还不习惯吃面包啊？”
唐昊心里正在想念砂锅米线和蟹粉小笼包，他抬头瞟了一眼笑盈盈的苏沐橙，心里有种预感。果不其然，苏沐橙抱着她的珍珠手拎包，变魔术似的拿出两盒绿豆糕，推扑克牌一般推到唐昊面前。
“试试看？杭州特产，很好吃的。”她对着唐昊笑。
唐昊侧过脸瞄苏沐橙，又看了看绿豆糕。苏沐橙一直用那种亮闪闪的眼神看他，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后伸手拆纸盒。
绿豆糕入口便微微软化开，唐昊尝出来一股茶叶清香，可能是西湖味。他吃得很快，苏沐橙复又端着小碟子和楚云秀相谈甚欢。唐昊靠着椅背往后移，预备离席的举动被邻近的苏沐橙察觉。她又转过来看他：“你等一下。”
唐昊单手拎着包，手臂搭在肩上，眼神微微有点桀骜，却没有扭头就走。苏沐橙对他说：“昨天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唐昊的脸色说变就变，乌云开始在眼里飘。但苏沐橙像是看不出他的态度：“我依然支持叶修的观点，让你担任正面强攻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唐昊哼了一声，算是同意她这句话。苏沐橙继续往下说：“昨天的视频录像大家都有看过，如你所见，荷兰队是一支相当灵活的队伍，灵活到可以同时驾驭两种打法，尤其是他们队伍中的盗贼和流氓，配合起来也是十分棘手的存在。”
“解散以后他们又讨论到了半夜，好久才敲定了出场名单。”苏沐橙说，“是你、我、张佳乐、方锐和张新杰。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大家一起讨论一下战术？”
唐昊听到这串名字表情就有点不太好看，像是吃红烧鸡块的时候咬到一口生姜。他一手插兜在找手机，不自觉扬起下巴：“真的确定了？”
“是。”苏沐橙没有避让，她抬头看他，“我先前问过他们了，说是今天下午都有时间。”
“来就来。”唐昊把包往肩上一甩，眼神有意往方锐等人所在的桌子瞥。方锐正在和王杰希玩扑克，后背忽然一阵凉意从脊梁骨升起来。他翻过椅背扭头去看，只看到唐昊走上楼的脚步声。他今天穿的是一双短靴，铆钉撞击在一起发出清亮的响声。唐昊脚步踩得很重，很快便消失在楼梯拐角。
方锐放下手中的牌伸了个懒腰，问苏沐橙:“沟通完了?不累?”
“要是表示完全同意，那就不是他了。”苏沐橙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两指夹着小匙舀砂糖颗粒，“下午有你忙的了，点心大大。”
“同忙同忙。”方锐嘿嘿笑，转头又和王杰希玩牌，“靠！大眼你怎么洗牌了！手里这把还没玩完呢！”
王杰希漫不经心把纸牌混在一起，手指按在一张红桃K上画八字，斜眼看他：“你不是忙吗？”
方锐顿时蔫了，把最后几张牌拍在桌上，显得有些郁闷。他伏在桌上枕着手臂，望着落地窗外的街景出神，忽然起身蹬开椅子：“张佳乐！”
隔壁桌张佳乐正在低头玩手机，给他一声叫唤叫得猝不及防，手机差点顺着绛紫桌幔滑到地上。他连忙两手抓紧了，抬头看见方锐义正言辞的神情。
“你有病吧，无缘无故叫我干吗？”
方锐眨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没事，我叫你叫得特别开心！”
“我谢谢你哦。”张佳乐翻了个白眼，也站起来准备回酒店房间休息。方锐凑过去和他勾肩搭背，亲如兄弟，贴着耳朵窃窃交谈着什么。身后苏沐橙举起手放在嘴边，朝他俩喊：“下午训练室集合，记得要来！”
王杰希等他们走上楼梯，又去看苏沐橙：“还是昨天的出场安排？”
苏沐橙在剥一枚小金橘，手指翘起如蝴蝶张开翅膀。她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是个难题。”
唐昊回房间后没有直接锁门，而是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整理前额的几绺头发。他想起苏沐橙的话，心情莫名有点差，松手让发带弹在脑门上。
他的衣角在晃荡，唐昊忽然想到，盥洗室里哪来的风。
他一转头，发现来者不善，方锐以一个鬼鬼祟祟的姿势探头进来，看见他不但不躲，甚至笑得一脸纯良无害。唐昊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裤裆拉链，而后怒视着他：“你干什么？”
“当然是——”方锐侧身钻进来，相当自来熟地伸手搭他肩膀，“和我们唐昊小朋友谈谈心啦。”
唐昊很想先开一套街头风暴，碍于塑料队友情强忍着没有动手。他伸着脖子离方锐稍微远些，心里拼命默念邹远友情提供的清心经法：“有话直说。”
方锐拖着他往外走，一脚踢上门。窗外阳光很好，他一手支开窗户，大大咧咧在床边坐下，压住凌乱的白色床单：“睡相这么差啊，亏得没和你住同一间房。”
唐昊并不知道同个房间的张佳乐在一墙之隔外打喷嚏。他抱臂在怀，脸色坏到可以和韩文清比肩：“我数三个数。”
方锐连忙讨饶：“好好好，我说我说。唐日天同学，我知道你忙得很，特来帮您纾解一下情绪。我这里有三个网友热议话题，玩一次快问快答怎么样？”
唐昊依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低头看着木地板上亮起来的小块光斑。方锐也像是不在意，自顾自把话讲完。末了，唐昊瞥他一眼：“没了？”
“就这些。”方锐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张提词纸卡。唐昊心想，还挺讲究。
方锐鞋跟在地上一点一点，“准备好了吗？”
唐昊回答得比他想象中还要爽快：“来。”他的表情说：“问完这个问题你就可以滚了”。
方锐心里唏嘘着这届小孩怕是没一个不长歪，脸上却笑：“那开始了。”
唐昊抛给他一个高冷的侧颜，嘴角往下撇。方锐举起纸卡片酝酿感情，声情并茂地朗读出第一条问题。
“唐昊请听题，第一问，你和唐门什么关系？”
唐昊眉毛跳了两跳：“啥？”
傻逼队友念的什么几把。
方锐却是直接无视了他的反应：“第二问，你和唐柔什么关系？”
唐昊忍无可忍，暴起去扯他手里的纸卡，被方锐灵活一个低腰躲过去。方锐在他床上翻滚过去摆了个体操动作，自带锵锵锵锵音效，双手高举过头。唐昊仗着身高优势再度去抢，抢到手后才发现那只是一张衬衫吊牌，印的全是外文，显然是这些天买衣服多了顺手收到口袋里。他瞪着方锐，那眼神竟然有点像小猫头鹰的凶凶：“你念的什么破玩意？”
“我不是说要来当下知心哥哥吗，当然是放松用的了。”方锐反而轻松地耸了耸肩，一屁股跌坐在床上，还蹦了蹦，“最后一个问题，不如一起讲完吧。”
唐昊把吊牌往枕头下一塞，眉毛向上扬起：“问。”
方锐倚坐床头，懒散的样子仿佛靠在自己家的布艺沙发上。他的脸挨在抬起来的手肘上，一双眼睛还有点贼气地往窗外瞄。
他说：“第三个问题，你究竟怎么看林敬言。”
气氛好像忽然凝重起来。尽管方锐的口气里还是带点玩世不恭的感觉，但他和唐昊都异常清楚这个被提及的名字对他们各自而言意味着什么。
有句话说，呼啸有两个，前一个姓林，后面姓唐。
唐昊不是不想提起那段故事，只是他觉得这个时候再提以上克下，这场友爱亲切的队友联谊怕是会彻底崩盘。方锐的目光一直没从他身上移开，表情不知不觉没了调侃。
你怎么看林敬言。
唐昊在他注视下开了口，方锐以为他要口吐狂妄之言，但却听见唐昊说：“他是个好人。”
林敬言是个好人这一论断，大概算众所周知。不单单是从他的面相来看，为人也从来是礼占三分，逢人见面先微笑颔首。方锐对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尚觉满意，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准备转身出门时，忽地听见唐昊补上半句：“但是我比他更强。”
他想不出什么可以形容对林敬言的感觉，索性就把第八赛季那场难忘的挑战拿出来讲了。讲完还觉得自己何罪之有，拿一副不可驯服的倔强表情挂在脸上。
方锐气得想把自己当年第一盗贼的名号顶出来，把如今呼啸里那个唐三打砸得叫爸爸。
他脑子里一设想，觉得面对那张熟脸还是下不了手。方锐回头看唐昊，他像是个完全置身事外的局外人，果真再没把方锐的存在放在心上。他不知从旅行箱的哪里拿出了一支波板糖，也许是粉丝送的，嫌麻烦就叼在口中，像是怪盗衔着玫瑰花。唐昊半蹲在旅行箱前头也不抬：“慢走不送，把门带上。”
果然就不该对这个小孩抱有什么期望！
方锐气鼓鼓冲出房门，迎面恰好遇上串门来玩的孙翔，一言不发就往外跑。孙翔对着方锐的背影疑惑了一会，重新推开房门，看见唐昊秋风扫落叶似的把床上东西一股脑往下拽，问他：“刚才方锐怎么着你了？”
唐昊呸呸在手心吐出来一小片糖块，骂：“那家伙在我床上撒了一把烟灰缸的砂！”
欢呼声和掌声。
张佳乐靠在选手座的红色丝绒软垫上睡了十分钟，直到脑袋磕了一下才浑身打了个激灵。身边的唐昊眼睛盯着全息屏幕，把肩膀往边上挪：“我快要上场了。”
是我们。张佳乐懒得纠正他，拿起矿泉水抿了两口。前天又被张新杰揪着讨论了一晚上的战术分析，落到现在眼眶下还是乌漆漆一片，仿佛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没洗干净。屏幕上比分显示当前比分2比1，但擂台赛过后很快就会变化。这一局国家队占劣势，恐怕团队战里还得加把劲才能拉平比分。
后排飞出一条白毛巾，正好罩在脸上。张佳乐一口喷了出来，回头看见方锐吹着口哨往旁边瞎看，怒道：“猥琐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你找抽！”
“别啊，我这是送温暖呢，”方锐辩解，“这不是怕您待会紧张得手心出汗吗，赶紧擦擦，免得到时候手气太差。”
张佳乐这就坐不住了：“好啊方锐，枉我看在老林面子上一直饶你狗命，今天比赛出来就是你的受死之日！”他举起那条毛巾效仿套马杆，冷不丁一甩，白毛巾像纸鹤横飞出去，飞落到方锐前排张新杰的脸上。
唐昊觉得张佳乐今天比赛出来可能要凉。
所幸现在不是在霸图，张新杰拽下毛巾也没有提出加训，默默还给了方锐。苏沐橙及时出来转移话题：“我们大概还会落后一分，要努力在团战里拉平啊。”
“打爆他们。”说出这话的却是唐昊，他把发带往上推，露出来一片光洁的额头。张佳乐的无情嘲笑蓄势待发，看了他一眼却没说得出口。他坐回座位，语调有点飘：“你们都先准备准备，小心眼睛又被闪到，我不包售后啊。”
“我带了墨镜。”唐昊说着果真从上衣口袋掏出来一副，煞有其事戴上。张佳乐一时语塞，听见苏沐橙在后面吃吃地笑，也没做什么掩饰。
擂台赛结束了，掌声和欢呼再度在对面响起。张佳乐隐约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来具体像在哪里。张新杰等人已经起身往下面的选手通道走，他愣了两秒的工夫，已经排在了最后一个，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
接下来的比赛是关乎到能否小组出线的最后一战。
唐昊站在比赛席前，正要推门走进去，忽然被张佳乐从后头叫住。
“哎，接着！”
唐昊回头，一个小物件飞过来，不偏不倚摔他上衣口袋里。张佳乐得意着自己的准头，唐昊伸手一掏，是一小块琥珀，边边角角磨得光滑，只是一块琥珀，里面什么都没有。
“当年你还没出道的时候，我在百花原址那块荒地上捡的，”张佳乐一开口就是老前辈的语气，透露出许些骄傲，“不喜欢也收着，我可没准备送你。比赛完不原样还回来，我要你好看。”
他说着挥了挥手就要走。唐昊捏着那块琥珀，朝着背过身去的张佳乐直呼其名：“张佳乐！”
张佳乐险些嘴上没把住关，漏出叫队长几个字。唐昊说：“这回你一定是冠军！”
说完他就往自己的小隔间跑，张佳乐一边佯装脱鞋砸他一边骂：“你大爷的，小兔崽子找打！”
唐昊一头钻进比赛席，呼吸还没平定下来，不知为什么很想笑。
那就笑吧。他对自己说，要笑到最后，笑得比别人更狂更疯。
“我不介意多一个亚军，但是我更想要的和你一样，永远是第一。”
比赛开始。
Games start.
标题及引语来自起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