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pa
其实是小随笔。
01
杜老板眼角颧骨旁有颗泪痣,在沪上的知名度大概与本人差不离。
他不常笑,因为一笑起来便不像个生意场人士,连带着西装礼帽也浑然脱出一股少爷气,手指扣住玻璃酒樽时让人难生戒备。
杜老板抿了一口葡萄酒,侍者递上手帕,于是手帕上印一道绛红紫色。很像,但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这真真是一条沾染香粉胭脂的手帕。
唐书森介绍的时候也和气,拍肩膀似乎是出于对青年才俊的鼓励。他抬头看见楼上靠着栏杆站的唐柔,于是伸手招她下楼来。唐柔像是有些意外,但依然随了她父亲的意思。
杜明与一众年轻人并肩在出席宴会的人群中,枝形吊灯照得人影幢幢,无数目光生生捏造出一种众星拱月感。
他低头检查怀表,倒也没将所谓的唐家千金看个真切,只当是某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兴许肩膀披一条毛茸茸的白狐毛坎肩,能把新式旗袍穿出社交名媛风范。
直到唐柔走下楼梯。
第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形容。
她不和那时的女学生一道穿百褶裙蓝布衣,更不像交际花迎风招展。大厅忽然为她安静,皮鞋后跟叩响台阶,唐柔一人沿着旋转楼梯走向人群中央。
她所向的地方便如摩西过海,众人不自觉避让出一条道来。
唐柔走到唐书森身旁,脱下礼帽拿在手向在场诸位致意,衬衫排扣整整齐齐直逼领口。
她竟是穿了一身西装。
不是洋裙小礼服,没有花哨的蕾丝裙摆。男子西装在她身服服帖帖,不显违和的同时透出一阵骨子里的英气,任谁也掩盖不去。唐柔扬起眉锋,视线扫过杜明头顶。
“早就听闻令千金多才多艺,不知可愿在我等面前一露?”有人说。
唐柔瞥了一眼唐书森。
唐书森微微点头。
那么她不再说话,抿紧嘴唇挺直了腰,快步向大厅角落的一架钢琴走去。
落座,抬手,落落大方。
杜明依旧在原处。他微微踮足望去,唐柔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白皙脖颈露在齐耳的发之外。她坐得依旧很直,像是某种不妥协的抗争到底。
是《少女的祈祷》。
黑白键上双手起舞如花间穿行的蝶。手指按下坚定,明明是明媚的曲子却弹出拨动剑鞘的铮铮音,几乎让人错以为是第九交响曲。
但是你无法评判说她弹得不好。
唐柔无论是身姿或是指法都无可挑剔。
于是一曲终了,满座喝彩。
黑西装里的唐小姐站起身,向各位追求者预备役鞠躬道谢。
02
“穿男装并非我本意。”
唐柔如是说。
她坐在镜子前侧过脸,尝试把白月季花别在耳旁:“我不想做陪衬品,也没兴趣玩联姻。只是最后发现,我爸爸好像本无此意。”
杜明一手撑在桌上:“那你现在——”
唐柔在镜中对他笑了笑:“和丝绸行的苏小姐有约。”
······
杜明和唐柔不是第一次见。
貌似是一个雨天,雨巷里不见丁香女郎,油纸伞云团似的飘过门口。杜老板坐在典当行高高的柜台后,百无聊赖数大洋。
他数得困乏,打了个哈欠后发现门口站了个新客,勉强抬眼看一看。
新客是个姑娘,二十上下,看打扮不像是家道中落,手上也没有丝帕层层叠叠包裹的传家玉镯子。她在门口并没有动,背着身看屋檐下的斜斜雨丝。
杜明招呼她:“那位小姐?”
那位小姐转过头,脸上没什么担忧神情,只是平静地看愈来愈大的雨。她转头看了看杜明:“您有事?”
按典当行的规矩,非客不进门。杜明本想劝她离开,看到她衣领后落了许多雨水痕迹,话到嘴边变了个调。
“要不要进来坐?我在煮茶。”
唐柔复又转身。
典当行里燃了熏香,不过很清淡。杜明坐在柜台后,手边摊开一本账簿,虽然未抬起头却失手写错了一枚字。
紫砂茶壶搁在一旁,壶嘴袅袅冒着热气。
屋檐外是阴云低沉。
她审视着低垂的當字布幡,又看向柜台后戴金丝眼镜的杜老板。
杜明没留意,等到再次抬头时她已走到身前。
唐柔朝他笑。
“抵押一些时间在你这,可以吗?”
······
好像的确是个俗套的开头。
唐柔不常化妆,但好歹会一些。她举着眉笔在镜前比划,杜明在她房间倚着白色窗沿,楼下是川流车马,举着横幅的人群声嘶力竭。
他们谈起来某次学生游行,唐柔与唐书森被堵在楼梯口,学生们占据了整一条街浩浩荡荡往总统府去。
“是不是有事要发生?”
唐柔搁下笔,转头问他可有画偏画歪。
杜明口袋里收着一份叠好的信,他顾左右而言他。
“最近天气不好,又是要下雨了。”
唐柔拂了拂发,把珍珠胸针解下来。
“没带伞的话,我在典当行等你。”
杜明笑:“你给我泡茶?碧螺春还是茉莉花?”
唐柔看向虚掩的门。
“有第三种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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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说的第三种选择是“你”(泡你x)
最近有点累了,但是手闲不住,想找杜柔散散心。